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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湛清华”:古代绘画特展庆祝清华110周年
2021年是清华大学建校110周年,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联合首都博物馆,并且在部分藏家的支持下,以古代精品绘画为基础,4月20日起将联合举办“水木湛清华:中国绘画中的自然”展览,为校庆献礼。展品包含首都博物馆藏沈周《桐荫濯足图》、文征明《江南春色图》、董其昌等《山水卷》,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陈洪绶《松荫论道》、郑爕《竹石图》、袁耀《秋山行旅》、任伯年《杂画册》等画作。
策展人谈晟广表示,尽管古代生活中的亭台楼阁、车马舟楫已成历史记忆,然而青山白云、虫鸣鸟啭犹在,我们无从窥探古人的生活,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面对宇宙的永恒,面对生生不息的万物,我们仍能与古人心意相通,发出同样的惊叹,这些图画中显现的“自然”,将持续触发现代人对人与宇宙关系的终极思索。自然与美是人类文化与艺术史上一个古老而永恒的话题。中国先民仰观日月星辰,俯察草木虫鱼,开始了他们对宇宙万物和自身境遇的思考与追问。东西方对自然的不同观照,形成了各自迥异的艺术精神。
中国古典艺术对“自然”的诠释,是中国文化独特的自然观与价值观的呈现。老子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的本义意为不受外力干涉,源本如此。“自然”与道家哲学最高概念“道”密切相关,它是道的本性,是人类行为活动的尺度,这一理念也渗透到了传统艺术领域,成为艺术的尺度。中国古人历来视绘事为“画道”,技进乎道——判断画品的标准亦不在于技巧本身,在于是否合于“自然”。
南朝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指出“山水以形媚道”,王微认为绘画的目的在于:“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叙画》)。所谓“媚道”和“拟太虚之体”,充分反映了道家自然观对中国画审美标准的深刻影响。唐时张璪在这一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观念,认为艺术家的创作是主观心源与客观万物契合的产物,以此达到“天人合一”的自然境地。千百年来,历代画家一直在对“自然”作出新的诠释,他们寄兴于花鸟虫鱼、山石竹木,他们在对宇宙万物的观照中,循“自然”以“体道”,从而获得精神的自由,实现人生的艺术化。正是出于对“自然”的诉求,时至今日,当我们与这些古老的图画相逢,在它们面前长久地停步、凝视、沉思,仍然能感受到它们活泼泼的生命力和画家无穷的创造力。
“水木湛清华”,典出东晋谢混《游西池》诗,“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它既道出“清华”之所得名,也是对本次展览主题的诗意揭示。“水木湛清华”可以视为这一时期的人们“自然观”转变的分水岭,标志着古人的视野从宏大玄远的自然之思,转向了具体切近的自然之美,将哲理的“自然”,演化于人生之中,最终过上“体道”的人生,实现人生的艺术化。尽管古代生活中的亭台楼阁、车马舟楫已成历史记忆,然而青山白云、虫鸣鸟啭犹在,我们无从窥探古人的生活,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面对宇宙的永恒,面对生生不息的万物,我们仍能与古人心意相通,发出同样的惊叹,这些图画中显现的“自然”,将持续触发现代人对人与宇宙关系的终极思索。
“天人”关系,是上古以来中国人与自然的终极话题。先民仰观天文,俯察万物,感知自然变化,以“人道”法“天道”,进而开展农事与社会活动,最终形成了遵循规律、敬天顺时的人文传统,从而实现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公元4-5世纪,中国古典绘画的艺术精神,正式成为“体道”观念的图像化呈现——绘画的目的在于实现个体精神与“道”的相与为一,此即南朝时宗炳、王微分别在《画山水序》和《叙画》中所云之“圣人含道应物,贤者澄怀味象”和“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这与老子哲学中的“涤除玄鉴”是一致的,“澄怀”即“涤除”,即洗除心中种种主观欲念,从而使其心能澄澈地体悟、映照自然之“道”。于画者而言,以一种抛弃尘念、超越功利的审美心胸,去体验天地山川、自然万物的内在生命精神,亲近自然,在物我两忘的审美观照中,实现个体的精神自由与解放,乃最高追求。因此,画家的笔下,无论高山崔嵬,还是草虫微物,都是画者“澄怀观道”之心的外化——画者或托身山川,或心藏丘壑,或寄意鞍马,或寓兴花鸟,最终,都只为达到“与天为徒”的精神境界
南朝陈姚最率先提出“心师造化”,唐张璪进一步总结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师造化,即以自然为师,在对天地万物的观照中,通晓自然之理,把握宇宙之道——这是中国古典绘画创作的基本原则之一,也是“天人合一”思想在艺术领域的体现。中国古代宇宙观认为,万物生、灭,源于气的聚散盈虚,因而世间万物,均处在一个运动变化的生命过程之中,画家所参之“造化”,正是这样一个生生不息、生机勃兴的世界。“中得心源”,则是指画者作为艺术创作主体,需保持一种虚静的状态,从而得以“神遇”万物,消融主客之界限,实现“物我合一”。如此,绘画便不仅仅是描摹自然景象的“技”,而且是籍此体会自然生机的“道”。“师造化”被历代画者奉为创作之圭臬。宋董逌有云:“圣人以神运化,与天地同巧,万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元赵孟頫曾言:“久知图画非儿戏,到处云山是我师。”草长莺飞,水木清华,自然的生机流转,始终在兴发着古代画者的创作情思,在他们笔底,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个活泼泼地、气韵生动的世界。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古人对自然山川之美的观照由来已久,山水文化始终滋养着历代文人士夫的心灵,儒家将自然中的山水与人的精神品质相表征,实现山水比德,在自然审美活动中强化人伦之美;道家则注重“畅神”于山水之中,以一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态度来观照自然山水之美,使其转化为一条“体道”“闻道”的路径。魏晋时期,玄学兴盛,庄子的自然审美观构成了魏晋时期山水审美的核心。士人追求以个体之生命观照天地自然之“大美”,以此在时乱世危之中寻求精神之自由,如谢灵运诗所言“夫衣服人生之所资,山水性分之所适”,林泉遂为文人士夫恣情适性之居所。古代画者,倾心于山川之美,无论四时之移易,昏旦之变化,“自然”活泼、生动的存在之美被进一步照见,且被一一摄入灵府,写诸画图,遂使纸上山水,一如自然山川,成为君子适性之所在。
闲,是中国古代文人士夫审美人格的显现。古人推崇“闲心”“闲情”,认为“闲”是唤醒审美意识与创作意识的关键。刘勰《文心雕龙·隐秀》云:“境玄思淡,而独得乎优闲。”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言:“神闲意定,则思不竭而笔不困。”闲亦是一种对待现实生活的态度,是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明陈继儒在《太平清话》中曾列数诸般闲情:“凡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仗、礼佛、尝酒、宴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古典绘画中,诸如观瀑、听琴、烹茶、垂钓、高卧等表现文人情调、趣味的题材亦十分常见,这些格调清新、韵致自然的小品既是文人雅致生活的再现,也是文人心灵的写照:“心闲”即“自然”,也是道家所倡的无所依傍、自由自在之自然精神的显现。
以农业为主要生产活动的先民们,对自然万物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们仰观宇宙之大,同时也俯察品类之盛。天地间一草、一木,一虫、一鱼都引发着他们的观察,兴起他们的情思,“咏物”,因而也成为文艺创作中最常见的手段。“咏物”离不开“格物”。《礼记·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中国绘画,同样主张“格物致知”“穷理尽性”。画家对“物”有着更进一步的认识,更深入的体会,则离不开精微、细致的“格物”:既要观察事物的物“性”,又要探究事物背后的物“理”。如五代荆浩于洪谷写生万本,方如其真,宋人文同则有“渭滨千亩在胸中”,方身与竹化。古代画者致力于探寻“物”“我”之间的相互关系,或以写生式的“以物观物”,达到“物我两忘”的精神自由,或以写意式的“以我观物”,以此“独抒性灵”。在他们的笔下,草木虫鱼,翎毛走兽,均可寄兴抒怀,从而在画图中“于一瞬见终古,于微小显大千”。
古人在互相往来的艺术活动中,通过赠送作品、撰写题跋和书画合作等方式,用以维系他们在交游、仕宦、商业等活动中的社会关系。作为一种精神产品,绘画的往来酬酢,一如诗词唱和,是中国古代文人雅士积极参与社交性活动的重要方式之一。明董其昌有云:“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眼前无非生机。”古代画者,于天地之间,游目骋怀,静听竹雨松风、卧看青山白云,将其所见所感托于毫素,笔底遂能枝活叶动、鳞潜羽翔,展卷常有烟云变灭之趣。在书画酬酢活动中,画者将眼中自然、心中自然,转为笔底自然,以一纸生机,寄与友人,书画作为一种有着社交功用的文雅礼物,因而也成为友朋之间彼此林泉之心的互证,在往来唱和中“以君邱壑心,发我林泉想”。出于共同的自然观念与艺术信念,作为酬酢之礼的书画,也倍受珍视,经由同时代,甚至是异代知己的反复赏玩,再三题跋,使之流传有序,进而赋予其更为深厚的文化意蕴。在一系列复杂、多元的往来唱和中,通过画图内外所呈现的细节,我们能进一步还原其所处之文化、经济和社交的语境,从而发现其背后隐藏的多重艺术故事。
中国古典绘画注重“与古为徒”。艺术家在面对“古”所指涉的传统时,结合自身的理解、审美与时代的好尚,对“古”做出不断的探讨与诠释,从而汲古出新,融古于今。“与古为徒”,从表面来看,强调复古与摹古,崇古人,追古法,以典故入画,注重对传统的题材、主题、图式、技法、风格的因袭与延续,如王时敏评价王石谷所言“一树一石,无不与诸古人血脉相通”;而从本质来看,古人更注重对“古”之核心精神与内涵的追寻与叩问,如赵孟頫倡导“古意”,以“复古”而求“新变”,力矫院体晚期刻板、僵化之流弊,重接古代绘画传统中所蕴含的自然、体道之精神,延续并激活传统的生命。古典绘画传统的核心精神在于对个体与自然关系的思考与建构,也意味着“与古为徒”与“师造化”的殊途同归。古典绘画注重师古而不泥古,崇尚自然,在这些画师的笔下,“古”与“今”得以绵延成一条生意盎然的河流。欣赏与批评新美学纲要新刻续编三国志引新曲苑心声二物凯发国际平台新美学新刊发明琴谱序新列国志叙新论